【摘要】近年來，民營經濟在推動經濟增長、促進創新、增加就業等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我國民營企業發展呈現出新的特點與動向，也存在著新的發展訴求。通過開展中國民營企業發展的新動向調查發現，我國民營企業加快轉型升級提升質量效率，超過半數的受訪企業表示正在進行傳統產業的智能化升級和綠色化升級；創新營銷模式拓展市場渠道，積極拓展國際市場；推動產業融合與協同發展，通過跨界合作尋求新的增長點；提升企業創新能力與市場競爭力，普遍將技術創新和市場拓展視為提升競爭力的關鍵；推動共享經濟與零工經濟興起，創造新的商業模式與就業機會。然而，目前民營企業在發展過程中仍面臨諸多難題和挑戰。增強民營企業韌性和活力，亟需多維度策略共進，通過精準施策、機制創新與生態重構，為民營企業向新發展注入持續動能。

【關鍵詞】民營企業 創新活力 新動向 【中圖分類號】F276.5 【文獻標識碼】A

2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出席民營企業座談會并發表重要講話強調：“新時代新征程民營經濟發展前景廣闊、大有可為，廣大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大顯身手正當其時。”在全球經濟環境復雜多變、技術革命與產業變革加速推進的背景下，作為中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民營經濟在推動經濟增長、促進創新、增加就業等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我國民營企業發展呈現出新的特點與動向，也存在著新的發展訴求。為了更好地精準把握我國民營企業的發展態勢與核心訴求，我們于2024年開展《中國民營企業發展的新動向調查》。

調研的企業分布與基本情況

本次調研聚焦于民營企業的經營狀況、發展態勢、營商環境以及政策落地訴求，通過結構化問卷設計，借助線上平臺向民營企業從業者發放問卷。此次調研共回收問卷577份，經篩選后得到有效問卷525份。樣本覆蓋華北、華南、華東、華中、東北、西南和西北地區27個省級行政區，涉及不同行業、規模的民營企業，涵蓋制造業、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采礦業等行業。如圖1所示，制造業在參與調查的占比最高，達16.57%；其次是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占比14.1%；再次是農、林、牧、漁業和采礦業，分別占比10.29%和9.71%。

民營企業發展新動向及特征分析

一是加快轉型升級與提升質量效率。在當前經濟形勢與市場競爭環境下，民營經濟加快轉型升級、著力提升質量效率，已然成為不可阻擋的發展態勢與必然選擇。特別是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為民營企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越來越多的民營企業積極推進數字化轉型，利用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技術，實現生產過程的智能化、自動化與信息化。從企業產業轉型來看（見圖2），超過半數的受訪企業表示正在進行傳統產業的智能化升級和綠色化升級，這表明民營企業普遍意識到技術升級的重要性；25.33%的受訪企業進行了傳統產業的高端化升級；26.48%的受訪企業暫未進行產業轉型升級，但計劃在未來實施；僅有6.48%的受訪企業表示暫無產業轉型升級的計劃。截至2023年底，中國超50%的民營企業已開展數字化轉型，制造業中該比例更是突破60%。

二是創新營銷模式與拓展市場渠道。數字技術為民營企業提供了豐富的營銷手段與市場渠道。社交媒體、電商平臺、在線直播等數字化營銷方式，使企業能夠更精準地觸達目標客戶，提升品牌知名度與產品銷量。例如，許多中小民營企業通過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進行產品推廣與銷售，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本次調研發現，在企業拓展國際市場意愿方面，35.81%的受訪企業表示正在積極拓展國際市場，54.86%的受訪企業現階段專注于國內市場，有開拓國際市場的意愿，計劃未來幾年內開拓國際市場；僅有9.33%的受訪企業暫不考慮國際化。這表明對大多數的民營企業來說，對于拓展國際市場持積極態度。

三是推動產業融合與協同發展。技術革命打破了傳統產業之間的界限，促進了產業融合與協同發展。民營企業在這一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民營企業通過跨行業合作、產業鏈整合等方式，創造出新的產業生態與商業模式。本次調研發現（見圖3），44%的受訪企業表示已經進行跨界合作，49.71%的受訪企業則表示計劃在未來進行跨界合作，只有6.29%的受訪企業暫無合作計劃。這表明民營企業正在通過跨界合作尋求新的增長點，并有意愿開展產業鏈的整合。

四是提升企業創新能力與市場競爭力。創新驅動發展成為民營企業的核心戰略。面對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浪潮，越來越多的民營企業將創新作為提升競爭力的關鍵。在5G通信、人工智能、新能源等一些關鍵技術領域，民營企業取得了顯著成果，例如，最近的宇樹科技的機器人、DeepSeek的生成式大模型，通過數字化轉型，民營企業能夠提升自身的競爭力，更好地應對市場變化和競爭挑戰。從本次調查來看（見圖4），提及企業未來三年的主要戰略方向，計劃實施技術升級、差異化產品和服務以及拓展新市場和新領域戰略的企業最多，分別占比42.48%、50.67%和38.1%；此外，有28%和23.24%的企業分別將提升產品創新能力和優化內部運營效率作為未來的發展戰略。這表明民營企業普遍將技術創新和市場拓展視為提升競爭力的關鍵。

五是推動共享經濟與零工經濟興起。技術革命推動了共享經濟與零工經濟等新業態的蓬勃發展。在共享經濟領域，民營企業通過搭建共享平臺，整合社會閑置資源，實現了資源的高效利用與優化配置。如滴滴出行、美團等企業，分別在交通出行、生活服務等領域創造了新的商業模式與就業機會。零工經濟也在不斷興起，許多民營企業通過線上平臺發布短期工作任務，吸引了大量自由職業者參與。

民營企業發展面臨的難題及訴求

其一，國內經營成本的上升對民營企業發展產生了顯著影響。從本次調查樣本數據可以看出（見圖5），首先，原材料與物流成本上升是民營企業最突出的困難，占比高達51.43%。隨著全球供應鏈的不穩定性增加，原材料價格和物流成本不斷攀升，給企業的生產運營帶來了額外的負擔，企業需要在成本控制和效益提升之間找到平衡，以應對這一挑戰。其次，融資成本上升或融資困難這一問題同樣嚴峻，占比為42.48%。民營企業相比國有企業往往缺乏充足的資金支持，在吸引和留住人才方面也面臨巨大壓力。同時，隨著勞動成本的不斷攀升，企業的運營負擔也在增加。面臨行業競爭加劇和市場需求下滑的企業分別占比24.76%和27.62%，表明民營企業亟需突破困境。隨著市場的飽和與消費者需求的變化，企業需要不斷調整戰略和提升產品創新力，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實現持續發展。

其二，國際形勢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對中國民營企業的影響。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國際形勢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給中國民營企業的海外投資和業務拓展帶來了不確定性。國際貿易摩擦的加劇，尤其是中美貿易摩擦，給許多依賴出口的民營企業帶來了巨大的挑戰。本次調查數據顯示（見圖6），針對企業抵御外部沖擊的能力，在提及“在面對外部沖擊時，是否能夠快速調整經營模式并抵御風險”，30.1%的受訪企業表示具備迅速調整經營模式抵御外部沖擊的能力，55.62%的受訪企業能夠調整戰略，但較為緩慢，而14.29%的受訪企業的抗風險能力較弱，表示阻力重重，難以及時調整經營模式。這表明民營企業的抗風險能力存在較大差異，政策需要聚焦如何幫助那些抗風險能力較弱的企業提升抗風險能力，特別是在融資支持和風險管理方面提供更多幫助，幫助企業應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同樣，中國海關總署的數據佐證了這一判斷，2023年中國對美國的出口額為5002.91億美元，同比下降了13.1%，許多出口導向型民營企業因此面臨訂單減少、利潤下滑的困境。此外，全球供應鏈的不穩定性也對民營企業的生產和運營造成了影響。地緣政治風險同樣不可忽視。

其三，數字技術為代表的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為民營企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同時也帶來了諸多挑戰。以人工智能（AI）為例，盡管一些企業通過AI技術優化了生產流程，但技術更新換代的速度快，使得許多民營企業難以跟上步伐，面臨被市場淘汰的風險。在本次調查樣本中（見圖7），大多數的民營企業對數字技術的應用都處于系統、應用和探索階段（分別占比36.57%、24.95%、12.76%），16.38%的企業處于全面應用和認知階段，只有3.43%的企業沒有數字化賦能的計劃。這說明大多企業已經認識或切身體會到了數字化賦能的好處，并著手進行推廣和嘗試。然而，新技術的應用增加了企業的運營成本和技術門檻。例如，云計算、物聯網、5G等技術的廣泛應用，雖然為民營企業提供了強大的計算能力和存儲資源，但同時也增加了企業的技術投入和維護成本。數字技術在提升企業運營效率的同時，也帶來了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的問題。

其四，一些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落地難。習近平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強調：“扎扎實實落實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是當前促進民營經濟發展的工作重點。凡是黨中央定了的就要堅決執行，不能打折扣”“要認真落實各項紓困政策，提高政策精準度，注重綜合施策，對企業一視同仁。要進一步構建親清政商關系。各級黨委和政府要立足實際，統籌抓好促進民營經濟發展政策措施的落實。”政策落實不到位是民營企業面臨的主要難題之一。中央層面出臺了許多支持政策，但在一些地區的執行過程中，往往存在“最后一公里”問題。從本次調查結果看，32.19%的受訪者認為能夠了解國家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政策支持效果很好。36.38%的受訪者認為能夠了解國家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同時認為政策無法高效落地，作用較為遲緩。這反映了部分地區政策傳達過程中仍然存在問題，盡管企業知道政策的存在，但實際落實效果不佳。21.14%的受訪者認為一些政策比較零散模糊，對企業的針對性較弱。這說明一些政策在設計時缺乏針對性和系統性，導致企業在實際發展中難以獲得明確的指導和支持。這提示政府在制定政策時需要立足實際，增強政策的針對性和實用性。9.14%的受訪者認為政策支持較弱，無法滿足民營企業發展需求。這可能因為政策覆蓋面不足或者企業本身對政策的需求較高，以及政策信息傳達的不足和宣傳的缺失。

民營企業增強韌性和活力的對策

創新驅動：構建數字化轉型與技術研發新生態。創新是民營企業發展的核心動力，重點在于突破傳統路徑依賴，構建以數字化和創新為雙輪驅動的內生動力。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行動方案》《中小企業數字化賦能專項行動方案（2025—2027年）》等政策落實落地，通過“上云用數賦智”服務實現全鏈條業務流程數字化，推動生產模式從粗放式向智能化躍遷。鼓勵企業將研發設計、生產加工、經營管理、銷售服務等業務流程數字化，提高生產效率和管理水平。在技術研發層面，需深化人工智能與實體經濟的融合。加強民營企業自主知識產權的新產品、新技術、新工藝的研制開發。鼓勵和支持具有一定實力的民營企業建設工程技術研究中心、企業技術中心、工程實驗室等創新載體。支持民營企業與高校、科研機構合作，共建技術中心和科技孵化器，促進產學研深度融合，推動技術創新和成果轉化。重點培育“專精特新”企業，引導其從單一產品制造向“產品+服務”綜合解決方案升級，提供個性化、定制化的產品和服務解決方案，提高產品和服務的附加值，增強企業的競爭力和盈利能力。

結構優化：打造產業集群與國際化協同體系。實施民營企業培育計劃。積極引導有實力的民營企業通過并購重組、品牌戰略和上市培育，增強對整個產業鏈發展的影響力和控制力，形成具有全球影響力的行業標桿。在國內市場方面，按照“核心企業—產業鏈—產業集群”的發展思路，發揮龍頭企業的“領頭羊”作用，圍繞行業龍頭企業引進和培育一批具有較強產業關聯度的行業企業，帶動產業鏈前向、后向延伸，通過產業集群特有的根植性和獨特競爭優勢，提高民營企業集聚度，加快形成一批有特色、有規模、體系完整的企業集群、產業集群和區域集群，提升經濟綜合競爭力。在國際化布局方面，鼓勵有實力的民營企業通過品牌延伸、資本滲透、跨國經營、海外合作等多種方式，加強和引導民營企業進行國際經濟技術交流與合作，大膽參與國際競爭；主動參與國際標準制定，聯合行業協會、領軍企業組建“標準聯盟”，將中國技術路線與產業實踐嵌入全球標準體系；廣泛開展境外加工貿易、國際原材料、能源等資源開發、國外建廠建公司等投資行為，重點拓展“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市場。

服務升級：完善專業化支撐與質量變革體系。專業化服務是民營企業提質增效的關鍵。需搭建“金融+技術+信息+營商環境”四位一體平臺，通過科技金融中心、孵化載體和數字化平臺解決融資與技術瓶頸。依托科技金融服務中心等融資服務平臺，扎實推進“金融超市”建設，探索出一條銀企對接模式，為民營經濟提供充足的專業化的金融服務，著實提升民營企業競爭力。建立“創業導師庫”，邀請成功企業家為初創團隊提供戰略指導；設立區域性創業基金，優先支持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等前沿領域項目。健全專業化技術孵化平臺，提升民營經濟生存發展能力。加快建立孵化載體政策扶持和政府服務機制，積極培育專業特色載體，推動業態相近、上下游銜接的民營企業向各類特色園區快速集聚，促進民營經濟集群、高端、高效發展。在質量變革層面，培育“匠人精神”需從企業文化入手，通過設立“首席質量官”崗位、開展技能大賽等方式，將質量意識融入員工日常行為；加快實施標準化戰略，完善質量信號傳導反饋機制，完善質量認證體系，構建多方參與的質量治理格局。最為重要的是政府要提供良好的營商環境，在企業發展全生命周期提供“無差別、陪伴式”服務，做到“有事服務、無事不擾”，真正體現在“不叫不到、隨叫隨到、服務周到”的服務理念上，為企業創新營造寬松的營商環境。

未來布局：搶占新興產業與可持續發展高地。面向未來產業競爭，民營企業需以創新為內核驅動技術突破，前瞻性布局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碳中和等戰略領域。在人工智能領域，可聚焦垂直場景開發行業解決方案，如醫療影像AI輔助診斷系統或農業智能種植管理平臺。政策層面可以設立專項引導基金，鼓勵企業參與國家重大科技項目，如“腦科學與類腦研究”或“量子通信網絡建設”。支持民間資本進入現代服務業，如金融科技、綠色能源、數字文創等領域，民營企業可開發虛擬現實（VR）文旅項目，結合地方文化IP打造沉浸式體驗，構建多元化的經濟增長極。碳中和目標下，民營企業需加速綠色技術研發。例如，鋼鐵企業可通過氫能煉鋼替代焦炭，減少碳排放；物流企業可推廣電動貨車與智慧路徑規劃系統，降低運輸能耗。此外，探索循環經濟模式，如紡織企業回收廢舊衣物再生纖維，既降低原材料成本，又契合ESG（環境、社會、治理）投資趨勢。

多維協同：推進政策適配系統提升民企發展動能。政府作為制度供給與資源配置的核心主體，需以系統性思維構建“政策工具箱—執行機制—效果反饋”的動態適配體系，通過精準施策、機制創新與生態重構，為民營企業向新發展注入持續動能。在產業政策制定中，需引入“政策迭代”理念，依托大數據與人工智能技術，實時追蹤政策落地效果，通過動態評估及時調整支持方向與力度，確保政策始終與企業實際需求同頻共振。政府需以“產業地圖”為樞紐，整合產業鏈、創新鏈、資金鏈等多維度數據，構建覆蓋全國的區域經濟數字化治理平臺。通過分析產業鏈關鍵環節的供給缺口、技術瓶頸與市場潛力，定向引導資本、人才、技術等要素向戰略領域集聚。政府需發揮“平臺搭建者”角色，推動形成“大中小企業融通、產學研用協同、區域聯動互補”的立體化生態。在監管層面，需突破傳統“一刀切”模式，探索建立“分級分類”監管框架。針對新興領域或創新業態，可劃定“風險可控試驗區”，實施“沙盒監管”，允許企業在邊界清晰的范圍內先行先試，同時配套動態監測與快速糾偏機制，平衡創新激勵與風險防控。最終，通過“內生創新—外拓市場—生態共生”的發展范式，民營企業不僅能抵御外部風險，更能在全球價值鏈中實現從“跟隨者”到“領跑者”的跨越。

（作者為南開大學京津冀協同發展研究院秘書長、教授、博導；天津財經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張自昊、南開大學博士研究生黃旭對本文亦有貢獻）

【注：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生態位視域下現代化城市發展動力及空間形態演化研究”（項目編號：24AJY018）及河北省創新能力提升計劃項目《科技創新賦能河北省臨港產業高質量發展研究》（項目編號：24457615D）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①《民營經濟發展前景廣闊大有可為 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大顯身手正當其時》，《人民日報》，2025年2月18日。

②魏楚：《民營經濟轉型升級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人民論壇》，2024年第19期。

③袁莉：《新發展格局下我國民營經濟營商環境的優化策略》，《改革》，2024年第1期。

責編/李丹妮 美編/李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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