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獨角獸企業作為最具科技創新活力的經營主體，其發展規模、質量和態勢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科技實力、經濟活力與創新生態的重要標志。推動獨角獸企業培育和創新發展，有助于產業升級、技術迭代、模式變革，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注入強大動能。要健全發展獨角獸企業的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實施有效的培育和扶持策略，積極營造良好的創新創業生態，暢通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路徑，讓更多獨角獸企業應運而生和可持續成長。同時，打通將社會資金轉化為耐心資本并切實流向獨角獸企業的渠道，助力獨角獸企業的健康發展、創新發展。

【關鍵詞】獨角獸企業 新質生產力 產業創新 金融服務

【中圖分類號】F12 【文獻標識碼】A

獨角獸企業作為最具科技創新活力的經營主體，其發展規模、質量和態勢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科技實力、經濟活力與創新生態的重要標志。支持發展獨角獸企業是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的體現，更是加快科技自立自強、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當前，加快培育新質生產力、壯大高質量發展新動能、拓展未來產業新賽道顯得尤為迫切。推動獨角獸企業培育和創新發展，有助于產業升級、技術迭代、模式變革，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注入強大動能。

我國獨角獸企業發展態勢

獨角獸企業脫胎于創新領域或新興市場，具有發展速度快、成長性高等特點，已成為新業態、新模式的標桿。我國已具備高質量發展良好的基礎，支持發展獨角獸企業，不僅是打好經濟發展主動仗的一項重要部署，更是增強產業創新力的重要抓手。

一是將核心競爭力投注于行業風口成為獨角獸企業持續增長的基石。2013年，美國投資界將互聯網、人工智能、智能制造、生物醫藥等前沿領域成立不超過10年、估值超過10億美元，并在較短時期內獲得巨大融資和發展的創業公司統稱為“獨角獸”。“獨角獸”企業的概念迅速流傳開來。在我國，一批互聯網企業充分利用超大市場規模優勢和行業風口，通過模式創新獲得流量紅利和新興市場紅利，誕生了字節跳動、滴滴等第一批獨角獸企業，迅速成長為各自領域中的科技領軍企業。據《中國獨角獸企業發展報告（2024年）》顯示，截至2024年3月，中國獨角獸企業總數達369家，較2020年的251家增長約47%，總估值達8.4萬億元（約合1.2萬億美元），較2020年的9400億美元增長約28%。近年來，在技術應用和模式應用為主的“模式創新”領域的企業數量有所減少，新晉獨角獸企業在人工智能、光電芯片、具身智能、半導體、新能源、商業航天、生物科技等“顛覆性創新”領域誕生，呈現出從模式創新轉向硬科技創新,從爆發式增長轉向增速放緩、質量攀升的態勢。

二是獨角獸企業引領新賽道的產業創新。獨角獸企業的高成長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產業轉型升級的方向。盡管近幾年獨角獸增速放緩，但在國家大力倡導的“八大新興產業”“九大未來產業”賽道，特別是在GPU（圖形處理器）芯片、半導體材料、新型儲能、合成生物等硬科技細分領域，獨角獸企業在前沿科技占比持續提升，所在賽道從22個增至39個，獨角獸企業不斷取得縱深突破和橫向擴展。與此同時，獨角獸企業在生產、交換、分配、消費等環節，也展現新優勢、釋放新動能。獨角獸企業通過應用云計算最新技術，挖掘數據要素資源優化生產流程、提高生產效率；通過交易方式數字化、創新供應鏈管理，使交換環節更快捷、透明和高效；通過在線支付、虛擬貨幣，優化社會資源分配和利用效率；通過訂閱服務、按需服務等消費模式創新，滿足多樣化、個性化的消費需求。新一代獨角獸企業已形成國產替代能力并開始出海淘金，這對重塑全球獨角獸企業的生態格局具有積極意義。應當看到，我國獨角獸企業在人工智能、電子商務、汽車交通、移動通信行業表現強勢，在醫療保健、供應鏈物流、工業軟件、網絡安全、金融科技等行業競爭力還存在不少短板和空白。

三是瞪羚企業成為獨角獸企業的預備隊。我國現有的三百多家獨角獸企業大多數是從瞪羚企業發展而來。瞪羚企業是指創業后通過技術創新、產品更新、商業模式創新跨過“死亡之谷”的高成長型中小企業，具有“瞪羚”體量小、跑得快、跳得高等特征。近年來，即使在全球經濟增長乏力的情況下，每年由瞪羚企業升級為獨角獸企業的數量仍保持了上升趨勢。據統計，我國瞪羚企業數量已超過3.5萬家，總數居全球第二，涉92個行業大類，我國已成為全球瞪羚企業持續涌現的國家。瞪羚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研發人員占比、專利授權數量均遠高于企業平均水平，而且在核心技術、組織管理、商業模式等方面形成可觀的市場前景，因此往往能受到“聰明資金”和創新人才的青睞。但也要清醒認識到，目前不同地區瞪羚企業的認定標準尚未統一，多以各地高新區出臺政策為準，尚未形成為瞪羚企業降低試錯風險的有效機制，由此導致金融機構難以發現和識別潛在瞪羚企業，較難在初創期提供融資，潛在瞪羚企業從初創期到成長期也缺少有效的扶持政策。

四是所在城市注重創新創業生態培育。據統計，全國47個城市出現過獨角獸企業，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杭州等聚集了全國超六成的獨角獸企業，區域分布呈現從幾個“增長極”轉向“多點擴散”的趨勢。對于扶持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國家層面一直是高度重視的, 實施了多項稅收減免政策，并加計扣除企業研發費用，還設立了產業發展基金直接投資相關企業。所在城市較為注重塑造創新創業生態，在探索獨角獸企業培育路徑上，不斷強化產業和技術創新的方向引導，不斷優化營商環境和創新氛圍。例如，北京市為每家獨角獸企業量身定制戰略級精準支持方案，在創新支持、空間保障、人才落戶、金融扶持、市場培育等方面為獨角獸企業最大限度釋放政策紅利。杭州市依托長三角先進制造產業鏈，持續打造獨角獸企業培育高地，通過動態政策迭代機制構建全周期資金支持體系，推動知識產權質押融資試點，政府引導基金覆蓋超50%獨角獸企業。

獨角獸企業的培育路徑

培育獨角獸企業，應順應科技和產業發展趨勢，通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著眼于提升獨角獸企業研發能力和運維能力，建立全國統一、部省聯動的獨角獸企業培育體系，實施有效的培育和扶持策略，積極營造良好的創新創業生態，暢通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路徑，讓更多獨角獸企業應運而生。

首先，加大財稅支持力度，助力初創型企業紓困。一方面，應發揮國家新興產業創業投資引導基金、國家科技成果轉化引導基金，以及各地政府引導基金和天使投資引導基金等作用，鼓勵國有創投機構積極參與獨角獸企業培育孵化，加強機構間股貸聯動、投融結合，探索提供針對瞪羚企業從初創期到跨越“死亡谷”到成為獨角獸企業過程中的全周期金融服務。另一方面，落實好稅收優惠、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等支持政策。加大對創新創業企業的稅收優惠政策力度，落細落實國家現有關于稅收減免和創業補貼、社會保險補貼、企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等政策規定，同時，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開展主動惠企服務，推動將“企業找政策”轉變為“政策找企業”。針對瞪羚企業和潛在獨角獸企業，鼓勵地方政府幫企業找資金、跑手續、降成本，加強稅收政策宣傳，精準開展培訓輔導，協調打通企業經營中遇到的涉稅堵點，幫助企業足額享受稅收優惠政策的紅利。

其次，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提升獨角獸企業競爭力。近年來，不少國有資本投資公司通過市場化基金、參股投資、“控股直投+基金投資”等方式，撬動社會資本，成功孵化了寒武紀、龍芯中科、上海新微、芯粵能、志橙半導體、大普通信、安凱微電子等一批獨角獸企業。與此同時，不少大型民營企業也直接參與了獨角獸企業的遴選和孵化，截至2024年的數據顯示，比亞迪、華為、小米、聯想、商湯科技、科大訊飛等科技領軍企業，通過“產業資源+資本+場景落地”的三維模式，成功孵化了一批技術壁壘高、與主業深度協同的獨角獸企業。這些經驗都值得復制推廣。一方面，發揮央企國企作用，向中小企業開放技術、人才、數據等創新資源，帶動產業鏈上下游中小企業加強協作配套。不少央企在特定領域內有長期的技術積累，通過和國內外科研機構、高等院校和創新型民營企業建立合作關系，開展關鍵共性技術攻關，共同攻克產業發展技術難題。另一方面，加速構建領軍企業牽頭組建涵蓋上下游配套、聯合研發、場景應用創新聯合體，支持獨角獸企業積極參與技術和產品研發，充分發揮民營企業市場敏感度高的優勢，以市場需求牽引技術研發，補齊行業缺口和短板。充分發揮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反應靈敏、技術專一、機制靈活等優勢，錨定我國短板行業，滾動實施一批重大技術創新項目和產品示范應用，引導企業突破細分領域產業鏈技術瓶頸。

再次，健全發展獨角獸企業的梯度培育政策體系。充分發揮超大規模市場優勢，積極拓展高新技術和產品應用場景，完善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的分級分類、精準識別和遴選扶持政策。一方面，重點關注潛在獨角獸企業。關注國內外知名風險投資基金動態及各類具有較強專業性的行業峰會，挖掘潛在獨角獸企業，建立獨角獸企業培育目錄，及時跟蹤企業投融資、營收、人員、技術創新等發展情況。聚焦重點行業和領域，加快數智技術、綠色技術賦能，大力發展工業互聯網，推動人工智能落地應用，引導和扶持專精特新企業、瞪羚企業等成長為國際市場領先的單項冠軍企業、具有生態主導力的領航企業。另一方面，增強高新區、科技企業孵化器、眾創空間、大學科技園等載體的技術策源、成果轉化和產業培育功能，更好發揮示范引領和輻射帶動作用，加強促進區域合理布局，防止低水平重復建設和“內卷式”惡性競爭，引導孵化載體將服務不斷向產業鏈上下游擴展。

最后，構建創新創業人才長效機制，推進獨角獸企業策源地建設。營商環境和創新生態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獨角獸企業的迅速成長，離不開人才環境、資本市場、營商環境、創業生態的呵護和滋養。一方面，優化創新服務組織體系。以高水平大學和科研院所為依托，建設綜合服務平臺，開展科技創新與成果轉化一體化全鏈條服務，完善技術咨詢、創業服務中心、技術檢驗檢測機構等科創企業服務體系。圍繞符合產業發展方向的瞪羚、獨角獸項目和重點孵化企業，推動新興產業重大科技攻關項目組織管理模式改革，推行“掛圖作戰”“揭榜掛帥”“賽馬制”、首席科學家負責制等，將經費使用權、分配權進一步下放給獨角獸企業。另一方面，持續優化創新創業生態。完善萬物互聯環境下消費者隱私及商業秘密保護制度，針對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的成長特點，綜合應用市場監管、知識產權、項目支持等政策工具，維護市場公平競爭。推行“人才+項目”引才模式，為緊缺海外高端人才在境內工作提供充足科研經費。要加強新興產業和未來創新人才需求預測，為引進人才企業在配套獎補、子女入學、戶籍遷入、職稱評聘、醫療保健、家屬隨調等方面加強配套服務，健全對初創企業人才的支持體系、評價標準，為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成長為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提供更優質的服務。

構建多層次金融服務體系，推動獨角獸企業創新發展

獨角獸企業生于創新，長于融資，成于上市。近年來，全球經濟復蘇曲折漫長，局部沖突和地緣政治風險加大，獨角獸企業面臨日益不確定的海外融資風險和上市環境挑戰，同時，資本市場的流動性緊縮也導致投資者尋求低風險的投資渠道。為此，應加快建設金融強國，構建與新質生產力發展適配的科技金融服務體系，推動多層次資本市場建設，完善創業投資“募資、投資、管理、退出”機制，打通將社會資金轉化為耐心資本并切實流向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的渠道，助力獨角獸企業的健康發展、創新發展。

第一，持續完善風險投資體系。風險投資、股權投資對新質生產力發展有重要作用，要鼓勵發展創業投資、股權投資，優化產業投資基金功能。一方面，加強對國家重大科技任務和科技型中小企業的金融支持。發揮天使投資作用，圍繞產業園區建立天使投資人與企業間的交流合作平臺。大力發展天使投資、風險投資、私募股權等融資方式，鼓勵私募、風投基金積極參與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等科創企業發展。由于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融資需求遠遠大于一般科創企業，這就需要完善長期資本投早、投小、投長期、投硬科技的支持政策。以股權投資為重點，推進股債聯動、投貸聯動。探索“產業+孵化”“投資+孵化”等孵化新模式，以及“貸款+外部直投”等融資新模式，精準觸達企業需求。另一方面，健全風投補償機制，基于前期風投機構成功經驗加強風投機構跟投、連投。科創企業不僅具有投入產出跨越周期、輕資產運作、研發投入長期占比高、凈利潤多為負等財務特征，信息不對稱問題也比較突出，不能僅靠銀行業的間接融資，更需要一些風險承受力高、具有戰略眼光的耐心資本與之匹配，通過提供服務，針對企業生存發展、整合生產要素、開拓市場和資本運作提供智力和資金支持。

第二，提升政策性金融機構支持瞪羚企業和獨角獸企業的服務質效。開發銀行、政策性銀行及政策性保險公司要結合自身功能定位，對商業性金融做不了、做不好業務，探索政策性金融工具及服務模式，需要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在服務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的過程中，平衡收益和風險，開展業務拓展和服務模式創新。一方面，發展“數字普惠金融”，降低小微企業的融資門檻。鼓勵銀行通過供應鏈平臺開展供應鏈融資，為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貸款提供延期。依托政府部門的認定、風險分擔機制，鼓勵銀行業機構單列初創企業信貸計劃，將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作為重點支持對象，提供以信用、知識產權質押和應收賬款質押等新型押品為主的貸款產品。依托產業數字金融平臺識別和管理風險，深度挖掘企業發展各階段的金融科技應用場景，通過“股權+債權”組合模式，聯動股權投資基金支持企業快速發展。另一方面，對于已發展起來的獨角獸企業，僅憑傳統的銀行金融服務往往無法完全滿足企業的發展需求。應探索金融科技的賦能形式和應用場景搭建，打造“商行+投行”“線上+線下”“金融+非金融”的綜合服務體系，基于產業鏈和所在產業園區，探索豐富非金融服務，或者通過建立“行業專家庫”，發布“區域+行業”研究報告，為科技型企業提供前瞻性研究支持，實現“資金流”“信息流”“業務流”合一，助力提升風險管理能力。

第三，提升獨角獸企業高速擴張階段的金融服務質效。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爆發力強、成長性高，技術研發、維持和擴大經營規模需要大量資金支持，且對資金時效性要求較高。但這類企業多以中小企業為主，輕資產化、整體規模較小，多因抵押物不足或缺乏擔保而在商業銀行貸款審批過程中受限。這就需要發揮非銀機構專業特色優勢，通過金融科技賦能金融產品創新。一方面，引導信托資管等非銀機構培育發展科技、綠色以及知識產權等信托業務。探索提供以信用、知識產權質押和應收賬款質押等新型押品為主的貸款產品，從企業信用審核、貸款審批、創新融資等方面助力提升融資效率。另一方面，開展專業咨詢服務和風險管理服務，以自身資源助力創新生態完善，對接資本市場為企業提供必要的資金支持和金融服務，確保科創企業專注于核心業務和創新發展。

第四，推動優質獨角獸企業上市。完善資本市場交易規則制度，拓寬瞪羚企業、獨角獸企業融資渠道。落實好資本市場服務科技企業高水平發展舉措，支持建設世界一流交易所，加快建設安全、規范、透明、開放、有活力、有韌性的資本市場。一方面，推動主板、科創板、中小板等協同發力，優化服務助力企業上市掛牌融資。進一步優化細化北交所、科創板上市審核標準。充分發揮法治利長遠、穩預期的作用，防止非法金融活動破壞資本市場投資生態。另一方面，建立增強資本市場內在穩定性長效機制。加強獨角獸企業上市輔導培訓，鼓勵金融管理部門聯合證券從業機構等建立常態化、系統化上市輔導和培訓機制。推動擬上市獨角獸企業先進入門檻較低的市場，待條件成熟時再轉入其他層次市場上市。積極培育耐心資本，推動中長期資金入市。

（作者為中國科學院大學知識產權學院院長、教授，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責編/于洪清 美編/楊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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